第六十一章 壮士当此谁厚颜(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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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自禁地,卫央心头一股脑涌起的都是千百年的史书也念念不忘的那长安,雄烈乎?壮美乎?真切的长安,又该是怎样的模样?

只这长安城头汉唐的旗帜里,总少不了如陈礼,如孙四海,如那位渭州的原刺史刘汝宁这样人物的血肉。

“久闻大唐举国无论天子农夫皆有开疆拓土之雄心,盛唐一别至今百余年,雄唐的风采,还在否?”迎着风,卫央轻轻地问。

久违的眩晕般激荡,田野里高歌的女高音颤音般冲在卫央胸膛里,战马打个响鼻,扑腾着四蹄是欲得翅而飞么?

孙四海与老卒们尽见了之后,回头冲卫央招招手:“卫央,你过来。”

虽他能触及的许多人都说这卫央为骑军大将之资恐怕远在当初陈礼之上,但毕竟孙四海不曾见识他的真本领,纵要将这轻兵营托付在他身上,那也有保留的多寡。

雪光衬天色大亮之时,三骑卷到原州南郊,风雪里雄浑的原州城模糊地瞧不清真切,只一个黑色的巨大轮廓显在天地间,便在这雄城之下,开辟有一处方圆在风雪里瞧不清的营地——说是营地,不过周围圈起栅栏,四面布有栅门的空地,将一方山,一方平地都卷在里头。

院门外瑟瑟缩缩地蜷着十来个岗位,马蹄在雪地里不能远远听到,及到门前,自草席挡住三面,捧出燃着火炭的漏风席棚里钻出岗哨,有瘸腿的,有瞎眼的,有双臂或单或尽都没了的,更有凄惨的半张面孔也失了,孙四海远远跳将下马,张开双臂大声笑道:“老兄弟们,大冷天的,咱来瞧你们啦。”

老卒们见来的是他,一个个依着栅木袖手放下浑身的提防,一个个都笑着嚷出几个字一句话,与孙四海一一也都把着肩膀用尽一身力气般拍打着见过了。

为这形容可怖的老卒们所慑,卫央远远跳下马来与孙九并肩站着,孙九轻轻道:“这都是咱们轻兵营的老卒,有身遭百战的,也有甫上阵便重伤回来的,如今都在家眷营当差,年月由老爹照料。”

卫央再番整甲肃容,将战马教孙九带着,大步过去,双手自腹下抬到胸前,又伸出在眼前,手心里攥住刀柄,将腰弓下额头抵在拇指尖上,喉咙里哽咽着,一个字也不说,只这样拜将下去。

老卒们吃了一惊,这是正经的大唐军礼,卫央使来自不会熟稔,却是他肺腑中,血脉中喷涌的真诚来见,只有在战罢归来伤痛未了血迹未涸的百战锐士们当面,大唐的将士方这样地行礼相见。

孙四海背过身去,他知道,只在这样的真老卒面前,卫央这才恭敬如此。

老卒们已受了这一礼,蓦然,生死血火里也已走过的老卒们眼眶也红了,咱们的身躯已献给大唐了,咱们的鲜血也流在沙场了,可甚么时候,曾有甚么时候,有人这样认可过咱们的功绩?

大唐的壮士,死不为惧,只是壮士的血流干了,这浑身的屈辱,甚么时候才到洗刷干净的那一天?

卫央怎能还不明白孙四海刻薄之名哪里得来,想必待士卒战死之后依旧留在家眷营的人家,他也是尽心照料的。这样的人,轻兵营上下知他,唤他一声老爹,至于外头那些风传,值甚么去理?

如此人物,配得起大丈夫!

上马能击狂胡,下马可草军书的,那自是大丈夫。然这世道里,生扛着顶风的大旗往前走,再有的苦难诋毁都含在心里的,如何当不起大丈夫?

卫央陡然明白了为何轻兵营上下的老卒们敬爱孙四海愿唤他老爹,轻兵营里,死了的,活着的,能得照拂的,都在他羽翼之下,这样的人,岂非这样偌大的家里为爹作夫的么?

猛然想起孙四海教他去长安的话,卫央目驰神往,心中油然想道:“长安,长安,何得面目,来拜华夏古都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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