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妖魔 (八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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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人却不懂爱,是啊,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纤尘站在山崖边,遥望着远方,锁妖塔在五行屏障的保护下发出微微的光晕。三百年了,从山上,到山下,纤尘这一辈子似乎都在围着这座塔转,本以为为天下苍生斩妖除魔镇守锁妖塔是天下最崇高最重要的事情,刚才多忧的一席话却让他觉得自己这三百年似乎一直都处于一片茫然,也许,他这一辈子是真的白活了。纤尘闭上双眼,悠长的叹息回荡在山间。东方的天空现出微微的红晕,黎明马上就要到来,锁妖塔里的一切生命依然混沌如昔,不,也许今天会有一些不一样。

邢天已经上了岸,第八层里所有的妖怪都忙着去给他找剑,他自己到落得轻松自在。锁妖塔中的空间构成很奇怪,似乎是专门为妖怪建造的专用空间,妖魔可以在塔中随意的移动,人却只能老老实实的找出路。群妖在第八层空间搜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转而又集体移入第七层,一言不发开始东翻西找。层与层间的妖本是楼上楼下的关系,偶尔串下门,却基本井水不犯河水,七层的妖魔见到八层的妖魔几乎全体跑到他们这来东翻西找,好奇之外无非是愤怒,在大打了一架后才知道只要找到一把剑就能出去。于是七层的居民也欢天喜地的加入到了找剑大军中。就这么一层一层的寻找,一层一层的传说,还没找到第四层就已有串门的妖将风声转到了最下面一层。

锁妖塔内的空间再大也还是秉承了塔的风格,越往下空间越大,所以基本有点能耐的妖魔也都集中在最下面这一层。当消息传到第一层的时候,众妖魔还以为是某妖无聊散播出的假消息,说笑当中有妖突然想起在化妖水池中好象是插着一把剑,众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迅速的奔到池边,果见艳红的水中有着凸起的一朵似乎是金子打造的莲花,而莲花的正中,正插着一把银色的剑。有人要找这把剑?能镇在锁妖塔中的东西当然不是一般的东西,这把剑放在那里已不知道多少年,本来都黯淡的跟个铁棍没什么区别了,谁想前段时间突然发出形如虎啸的巨响,中间还引发了一次地震。曾经有妖来研究过这把剑,但谁又有胆子接近化妖水呢?众妖本以为这把剑也是个妖,至于是什么妖他们也没琢磨,反正世间万物只要不是人的,都可以成妖。今天说是有人要找剑,他们也没反应过来要找的就是这把剑,因为他们的概念里,锁妖塔内是不可能存在无主的宝剑。

找到这把剑就能出去了?围在水池边的妖盯着金莲上的剑各个两眼冒红光,他们无暇顾及这传说来自何处,只要有办法出去,他们会不惜一切。锁妖塔里,浩荡的波澜正在酝酿,闲逸了许久的妖魔们摩拳擦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抢到那把剑!无论谁都无法阻止他们向往自由的心,在塔中关了千百年,不仅没能磨灭他们的野性,反而更激起他们对自由的渴望。池中的剑散发出隐隐的白光,那流转的银辉似乎是在冷笑,杀吧,战至最后一个,方才有实力自由翱翔于蜀山之颠。

锁妖塔说起来是一座塔,实际上却是一个独立的空间,那空间虽没有中原大地那么广阔,却也不小,每一层几乎都有一个蜀山派那么大。邢天在第九层的塔顶转了一圈,连一只妖怪都没有看到,这第九层是外界五行汇入塔中的唯一通道,单一的五形到这里会聚成一股,支撑整个塔内世界的五行。由于这里是五行转换的地点,存在很多不安因素,比如某一种五行突然的暴涨,某一种五行突然的减弱,不论哪一种五行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到这一层的稳定,若是前一秒还在冰天雪地,后一秒立刻又成了一片火海,那估计是谁都无法再这种极端的恶劣条件下呆下去的。邢天在这一层转了一圈,感觉等于将整个地球走了一遍,春夏秋冬可以在一瞬间完成变换,倾盆大雨还没落下地面便成了水蒸气,闪电被风吹得满天乱炸,连地面都会跟开玩笑一样一会凹下一会凸起。邢天被这种颠三倒四的环境调戏的没了脾气,没有谁在被浇成泥猴一样的落汤鸡后还能继续保持平和心情。邢天又回到了塔中心,锁链在这里被包在了巨大的石柱中,与地面相连接的地方是一方巨大的水池,池中的水呈现出一种很奇异的艳红,就像一池水化了的胭脂。

邢天伸手轻轻沾了些池中的水,拿近眼前,双眼忽而一亮。这水对人来说除了颜色怪异跟其他的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对塔中的妖就不一样了。水中有高人加持的符咒,这些符咒可将锁链上的五行直接融入水中,用来连通九层的宝塔。由于符咒是靠五行来支撑,吸收的五行越多符咒的威力就越大,以至只要有妖碰触到一点点的水便会被化的一干二净成为水中五行的一分子。这便就是化妖水吧,没想到传说中的东西会真的存在,不过这种水可不简单的只是化妖,修道之人沾了照样也会被化掉。蜀山弟子不能进锁妖塔的规矩看来就是因为此,只不过那群自命不凡的老道士不愿承认先人的法宝能将他们与妖一起收服而已。在他们眼中,人总是比妖高一等,便连死也不能与妖死的一样。邢天的面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纵身一跳,跃入那艳丽的水中。只要向下游,便一定可以到达下一层吧。

锁妖塔内是没有白天黑夜,没有四季变化这个概念的。成千上万的妖挤在这一个空间内,除了丰盈的灵气,什么都没有。每一只妖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离开这个砖石堆砌成的牢笼,自由对他们来说太过重要。有的妖认为吞噬其他的妖便可增强能力,直接冲破塔壁的五行屏障冲出塔去。但自然之神力无穷广博,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不断的冲击造成的后果是破坏者自己承担了所有的冲击。妖们意识到了撞墙无异于自杀这个真理后,又开始齐心协力研究塔的内部结构。锁妖塔的血脉就是那根贯穿于整个塔中心的锁链,而心脏部位却埋在塔下不知多深的地方。整个塔底都被化妖水覆盖,想要下去从根部破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妖又开始研究如何才能不被化妖水化掉。见识多的妖提出化妖水叫做化妖水是因为只能化妖而不能化人,只要多吃点人沾点人气就应该不会被化掉了。于是整个塔里的妖都开始比谁吃的人多,派出吃人最多的妖下水去侦察情况,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妖雄赳赳气昂昂的跳进水池中,不消片刻便被化成了一团团五彩的光晕融入水中。众妖经过讨论后认为那完全是因为它们吃的人只是普通的凡人,只有吃了修真高手才有用。可这些妖都是被修真高手关进来的,见了修真们逃跑都来不及又怎有本事去吃人?于是,众妖只能期盼着哪天有一两个傻帽闯进来供他们消化消化来试验试验了。

锁妖塔的第八层,五行已经稳定下来,邢天自水面一出现,就惊动了一大群的妖。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都没见过人类了,感谢老天终于给他们送进来了一个看似很有点实力的傻帽。第八层全体的妖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各个激动的热泪盈眶,奔走相告,一窝蜂的向中心的石柱冲去,只要能吃了这个突然闯入的人类,就代表着可以离开这个巨大的牢笼了。邢天被各种各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千百张不同形状的嘴不约而同的流出了口水。这是欢迎仪式吗?邢天没有立刻上岸,看这架势当然也不能上岸。他浮在水中,向岸上蓄势待发的怪物们微微一笑,问道:“你们中间,谁最厉害?”

这个奇怪的人类面对着数量如此惊人的凶神恶煞不光不紧张还能提出如此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众妖面面相觑,猜测邢天这句问题是什么意思。邢天补充道:“我只有一个人,你们却有那么多嘴,不如你们先去研究一下将我分成几份再来比较方便。”众妖立即恍然大悟,争先恐后的大叫着自己要分几只胳膊几条腿,争吵片刻直接便动起手来。邢天在水中连连摇头叹气,水池边各种动物的怪叫响成一片,羽毛兽毛漫天纷飞,不是说锁妖塔里的妖都很厉害吗?怎么都是这样一群没大脑的低级动物?看来这一层里是不会有知道碧海狂灵剑下落的生物了。

邢天叹息完毕,准备继续向下一层进发,乱成一团的妖群中,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叫了起来:“住手!统统住手!那小子摆明是要我们自相残杀!别打了!”邢天停了下来,看来这群笨蛋里还埋没的有高智慧个体啊。众妖似乎没明白过来,还在继续你咬我的脖子我拽你的尾巴,混乱中钻出一只老鼠样的妖怪,尖着嗓子冲邢天叫道:“你到底进锁妖塔做什么来了?”邢天眯起眼,淡然道:“我来找一样东西,谁能帮我找到,我便带谁出去。”淡淡的话语回荡在了整个第八层,众妖只觉耳中轰鸣一片,刚才为什么打架似已忘记,他们齐声的问道:“找什么东西?”邢天开心的一笑,说道:“一把镇压在这塔里的邪剑。”

蜀山的夜宁静而平和,多忧却怎么也睡不着。数十个夜晚,她孤身一人,寂寞且无助,闭上眼,总能觉得邢天就在她身边,再睁开眼,漆黑的深夜里依然只有她孤独一人。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她所看到的都是邢天。她开始害怕做梦,怕梦太美,不想醒来。晚风吹拂过夜幕中的山颠,竹在林中轻轻摆动,甩落点点水滴,许是前日的雨,许是今夜的露,滴滴落下,便如林中那美丽的女子伤心的泪。多忧靠在竹上,仰头向天,任水滴洒落脸上。一个月了,她对邢天的思念没有片刻的减少,每当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他,脑中就会自然的出现他们在蛮州城下的地洞里那段旅程。同生死,共患难,这等情又怎能忘却?多忧忘不掉,越想忘记就越清楚的记得。每一个夜晚,她都会成倍的想念那个白衣的身影,原来有他在身边是那样的塌实。水月的人们将她当作至高无上的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也是一个脆弱的女人。“邢天啊,你到底在什么地方啊!”多忧靠在竹上,闭上了双眼,水自她脸上滑下,那是她思念的泪水。

夜空中一道白光划过,纤尘飘落在竹林中,看着多忧靠在竹上的背影,那么孤单可怜。纤尘踏前一步,问道:“姑娘怎么还不去休息?蜀山夜寒,别冻坏了身子。”多忧回过头,面上一片湿润,她低下头,不敢看与邢天神似的纤尘,小声的说道:“你不是也没睡吗。”纤尘笑道:“我们修道之人与你们不同,吃饭睡觉于我们来说可有可无。”是吗?那为何邢天也要吃饭睡觉呢?不会连这也要装吧。纤尘见多忧没有接话,便劝解道:“很晚了,你还是快去休息吧,再被误会为妖女,可就不妙了。”多忧一笑,说道:“有你掌门真人给我作证,还有谁敢说我是妖女?”纤尘笑而不语,若她真是妖女,第一个出手的恐怕会是他。

多忧在笑完以后,眼中立时透露出无限的哀伤,为什么纤尘会和邢天那般神似,为何邢天不能像纤尘这样与她面对面,好好的看着她,对她微笑?多忧再次低下头,咬住唇,良久,说道:“掌门真人,你能陪我说会话吗?”纤尘没有拒绝,他本就想跟多忧探讨一下他师父的那句话内的含义。两人站在竹林间,相互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多忧突然问道:“你们修道的人是不是都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纤尘一怔,笑道:“修道之人也是人,又怎会没有七情六欲。只不过,那些对我们来说,太过影响心性,修道中人,本就是要断绝红尘,心不静又怎能登入无我境地?”多忧听不懂,她只知道修道的人也是人,修道的人也会有情,但为何,她的邢天却偏偏有那么一颗铁打不动的心?多忧道:“倘若,有人愿意为你生,为你死,为你付出自己的一切,你会被感动吗?”纤尘道:“世间凡人多自私,怎会有人为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或死?一切都只是表象,在付出的背后有你看不到的利益在驱使,今生的缘或许只是为偿还前世的孽,因果如此,有什么好感动的?”多忧心里一震,这一番话好象在哪里听过。是的,邢天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他是在讲述另外一对可怜人的命运,当时还觉得邢天太不通情理,原来他们修道的人都是如此的冷酷无情。

纤尘没有注意到多忧面上的愠怒,他继续道:“姑娘,我知道你有心结,情之一物本就是虚幻,人生几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何必在这种虚无的东西上浪费时间?就算你们今天相亲相爱得以相聚,明日说不定便会遇到你觉得更好的男子,爱也不过是凡人寻求伴侣传宗接代的幌子而已。”多忧转过头,眼中掠过一丝凉意,原来在邢天的眼中,爱情竟然是如此可笑的虚幻。多忧的心彻底凉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如此的付出竟然会成了传宗接代的幌子,凡人的爱在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修真者眼中真的是如此肤浅可笑吗?多忧冷冷的看着纤尘,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爱过人吗?你体会过爱与被爱的感觉吗?你怎知爱便是你说的如此肤浅?身为人却不懂爱,你们修道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多忧的心口一阵焦灼,她低下头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瘫倒在地。她终于明白,自己和邢天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她付出多少,她对他的爱在他眼中都只是那肤浅的笑话。“御月,我该怎么办啊!”多忧喃喃自语着,眼眶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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