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多变之秋-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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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很亮,那女子的形容恒雨还看得清楚。女子约莫二十多岁,杏脸桃腮,眉若烟柳,美目含情,行如风摆荷花。身着月白纱衣,水红绫绡裙,头上累丝金凤钗,皓腕上一对羊脂玉镯。端的是袅袅婷婷,人间殊色。

恒雨还越发好奇,低身在花丛树影里摸向亭子,蹲在一块怪石后,正好从石缝中能看见亭子里的情形。这时,女子吩咐丫鬟退下。待丫鬟走远,陆长卿竟然上前一把将那女子揽入怀中。恒雨还顿觉哑口无言,原来陆长卿竟是半夜偷跑出来会情人的。真是尴尬。可转念一想,这女子若是春霖山庄的人,陆长卿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原来,江湖盛传的世外君子还有如此行径,且听听他们说什么,于是凝神听去。

女子娇声叹道:“你一走三月,也无音信,教我有苦难言。”陆长卿道:“最近俗务缠身,可我一天也没忘了你啊,小怜。”女子嗔道:“哼,你这次来,也不是专为了我吧。”陆长卿一手在她腰间轻揉,说道:“小怜,你怎么还不明白,为了你天涯海角我也专程来。”女子轻笑着转身从他怀里脱了出去,道:“长卿,你别花言巧语地哄我,你这次来,还不是因为我夫君被掳,你趁机来出谋划策,和老宗主拉关系。”

听到这里,恒雨还着实惊讶。原来那竟是庄主的女人。

陆长卿笑道:“我看,你巴不得你那夫君回不来。你说说,我这个策该怎么出呀?你一句话,我唯命是从。”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只见那山影叠嶂,修篁森森,隐涧流泉穿岩过壁飞落危崖,水汽升腾间满是草木的芳香。暮色渐浓,仰头不见天幕,云雾蒸融,时而徘徊崖顶,时而探入幽谷,数声猿啼从幽僻处传来,山色更添几分暝晦。此时,恒雨还和高夜二人正坐在半山腰的一间茅屋外吃晚饭。那日船到夷陵州时已近午时,听船家说,再往前就要过西陵峡了。峡中滩险水急,不是本地的船只都不敢过峡。于是二人让船家先回公安县,弃舟登岸,沿江边的栈道一路走到归州。二人脚程快,天黑之前便赶到归州县城,宿过夜后,按盟主指点找到了归州西南郊外的一处小山寨,借宿在一户人家。上次盟主一行亦住在这家,主人家招待殷勤,这几日天天有山珍野味。时下快要立秋了,山里本就凉爽,又下了几场雨,甚是舒爽宜人,若不是有任务在身,真想懒懒散散地久住一番。

两月前春霖山庄散出消息,老宗主将于七月初一坐镇开山大会,公开会见各路英雄豪杰。这样的盛事一年至多一次。每次临近日子,武林人士便会闻风而来,山里是热闹非凡,功夫好的可借此良机向老宗主讨教武艺,不济的也趁机来看看热闹,瞻仰一下宗师风采。可就在前不久,西海盟一众前来,将庄主掳走,山庄上下人心不安,二庄主和大总管也奉命出门,于是这拜山大会一时里不知能否如期举行。

恒雨还和高夜安顿下来之后,连日乔装成山民在山庄周围行走打探,如今已将这山庄四周的地形房舍摸得一清二楚。从他们借宿的山寨沿小路穿过一道狭长的溪谷便能到达春霖山庄的侧面。山庄背山临湖,楼阁秀丽,为山中一处盛景,另有五座别院零散地分布于附近的山林,亦各具特色,或毗邻幽洞深涧,或兀然矗立崖顶,构思奇巧,不难看出均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外人看来实有些不可思议。这春霖山庄既不租地也不经商,哪来如此巨大的财产?于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朱庄主出自世代富贵之家,家资万贯几辈子也用不完。有人说,那些在春霖山庄避官司避仇家的门客都是武林高手,得到庄主的庇护后都会给以不菲的财帛作为谢礼。还有的说,山庄表面遗世独立,其实暗地里也经营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各种传闻在荆楚武林之中流传着,可谁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相。

就在昨日,二人傍晚无事,出来散步,在通向山庄的岔路口一块大石上闲坐着商量下一步的对策,看见一队人正慢悠悠地朝山庄的方向走。远远望去,只见走在前头的一人白衣翩然,手持羽扇,身后紧跟着两名手捧拂尘和香笼的青衣童子,一步之后是个背负长剑的青年,还带着五六名家丁模样的人。二人定睛一看,那不是紫霞居士陆长卿么。

说起这陆长卿,他是荆楚武林中的传奇人物。此人出名甚早,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在荆门和随州间的大洪山创立了三思院。陆长卿出身诗书之家,家境殷实,幼时乡里来了个游方道人在陆家庄借宿,陆员外好客,殷勤招待。这道人见陆长卿天资聪慧,骨骼清奇,动了收徒之念,于是便在陆家庄附近的山上长住了下来,将一身好武艺倾囊相授。这一住就是六年。陆长卿文武兼修,不仅学了一身本领,还在乡试中了举人,渐渐声名远播。可他并不热衷功名,生性喜爱闲云野鹤,啸荡山林,父母去世之后,也不成家,竟变卖祖产,到大洪山里找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建了一座书院,自号“紫霞居士”。开馆教书之余,还收了两个习武的徒弟。大徒弟就是日前在码头歇脚吃饭时听说书先生说到的“京山大侠”贺大成,二徒弟叫伍通海,并不出名,便是那日跟随龙绍的年轻人。见陆长卿一众朝这边走来,恒雨还和高夜隐入林子。待一行人走过去,恒雨还小声道:“他们一定是往春霖山庄去的。我们待会儿远远地跟着瞧一瞧。”高夜点头道:“好。哎,刚才听见后面跟着的称他师父,莫非他就是‘京山大侠’?”

二人又朝他们张望了一番,恒雨还道:“这师父和徒弟的模样怎么差那么多呢。”只见这陆长卿,轻衫云履,清俊儒雅,头戴玄色素纱逍遥巾,腰系檀香木珠缠丝绦,步履悠闲,羽扇轻摇,风雅十足,而后面的贺大成,却是宽额虎目,衣着简陋,昂首阔步,和一般江湖好汉别无两样。若不是事先早有耳闻,谁也不会把这二人当作一家。

且说紫霞居士一行果然一路朝春霖山庄去。行至门口,早有仆人出来接应,恭敬将一行人请入山庄。看着他们进去,高夜道:“我看这周围的情况我们知道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进去探探?”恒雨还看看天色道:“你看快下雨了,等雨一停,我们晚上去。也不知四师兄被关在哪里,我们先分头从五个别院开始查吧。”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只见陆长卿等又从门里出来,在仆人的引领下沿小路朝一座别院去了。高夜道:“看来他们也许要小住一阵,不知还有哪些人物在这里做客。”

次日晚间,二人待天色暗了便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春霖山庄。按昨日所说,分头往各处别院,并约定三更后在湖边的玉蟾院碰头。

皓月高悬,凉风习习,山中竹影婆娑,转眼都快二更天了。恒雨还此时正满心好奇,屏气敛息地走在往后山凝碧馆去的小路上。前面十来丈开外,有个人走在前头。不是别人,正是紫霞居士陆长卿。凝碧馆地处隐僻,这深更半夜的,陆长卿去那里干什么!方才她在前山的流霞阁里发现,陆长卿一行正下榻在那里,徒弟随从都睡着了,她刚想离开,却发现陆长卿轻手轻脚地从房里溜了出来,出侧门一路往后山去,便跟了来。

还未到凝碧馆,远远便看见了墙头上浮现的灯光。不久,只见小路尽头的院墙边开了扇小门,陆长卿侧身而入。恒雨还急忙加快脚步,待到墙边,仔细听了听,并无人声,闪身跃入墙头,随即没入阴影中。墙里面是个小花园,花丛外的走廊里,一个丫鬟提着盏灯,正引着陆长卿朝走廊另一端的亭子里去。再一看,亭里悬着数盏宫灯,石桌上香炉一鼎,瑶琴一张,一名高髻丽人正盈盈起身迎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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