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碧血青天(下)(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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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一时涌入亲信,都说苗跟松柏而成材,人跟君子而成才,这些心腹与侯化一般,谁肯为胡虏屈膝?这些日子来,寨中百姓视他等如仇寇,早憋屈了一腔的恼火,侯化军令既下,何必与这些个腌臜啰嗦?

退到了舍门口处,侯化忽然叫道:“不必了,你在这里留着,片刻某自去见你大兄,免得契丹胡儿百般挑唆,又生波澜。”

妇人又喜又惊,抬眼往上头瞧去。

左厢那个青年定非所谓的新投来的好汉,唐人有骨气,胡虏蛾贼掳去兴许天长日久会变了性子,然这以身投贼的人,刀兵面前也死不眨眼,以叛军在寨中的名声,怎会有人来投?况且,这人气质昂扬望而便知是久握刀兵的壮士,纵他是来投的,以进门时这里的古怪来看,恐怕乃是王师遣来的使者。

至于那右首下抱刀依立的少年,容姿俊秀平日定是十里八乡的好后生,这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少年,他眼瞧着自后寨来的那些甲兵,那样的轻视与鄙夷,怎能瞧不出来?

她与侯化也算是青梅竹马的交情了,这人本是个猎户,由贵一家自契丹南逃内归时,若非侯化与他当时尚在的老父,不能安然归来。当时,侯化才是个青年,已有了家室,素有心机的由贵见此方将拉拢的手段改作了其它。这个人,天生是个沉默寡言的,心里有一根筋,只这叛国委贼的勾当,他决计不肯做来。

侯化只觉身上的血燃烧了起来,热的他百无聊赖般手足无措,很想做些甚么,甚么也做不出来。

将那一刀割出的伤口,添敷了草药,一道粗布大略掩埋住,涔涔尚在往外渗血,他也不在乎,赤着臂膀,腰悬刀高坐将位之上,冷眼瞪住下头无措低头站着的妇人,虽知这是个无辜的人,但她是由贵的妹子,腰里的刀,忍了几忍才能不一时拔出。

刘三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瞳,耻辱与激愤饥饿的蚂蚁般噬骨般撕咬着人,若不能做些甚么,那挥刀一引的汉子,将他羞也羞得此生坐卧不宁了。

“刘叔子引刀自戕,你可亲眼见了?”天明时,沉默半夜的侯化哑声打破了这凝固了般的生冷气氛。

那妇人只是滴泪,她也左右为难,本性是个没主见的,能有甚么法子?

若非如此,由贵怎能听了那契丹人的撺掇,将他后路都断了?

然纵使如此,妇人心里是明白的,这人心坚如铁,他绝不肯与大兄同心,这人虽读书不多,道德却是干净的,为前途抛家弃子之事尚且不做,何况叛国?

唯今妇人心内盼的,只有侯化哪怕承她这一次的情,稍稍教她弥补些由贵亏欠他侯家的债,那便很心满意足了。

由贵亲军却一时恼怒,都当是侯化竟要将夫人留在这里作为胁迫,他等知晓这妇人是个没主见的,自作主张纷纷叫嚷,这多是些没骨气的人,他能说出甚么有道理的胁迫话来?

心中恶火熊熊,这些个泼才仗势欺人都还罢了,如今甘心为由贵走狗,侯化何必让他,一不做二不休喝道:“杀了!”

此番若不来,侯化性命不保,当时由贵教那契丹人撺掇着便要点兵来杀。可她来了,侯化成了这样,那舍外已凝固成黑红的血,那不肯闭合的怒目,吓也失掉了她半条命,这是寨里的人,她怎能不知?

兄长谋逆从贼,一身耻辱恐怕这一生也洗刷不得了,听闻南边王师已北上,那平阳公主何等的人物,小小的沙坡头怎能抵挡?到时玉石俱焚也是轻的,她十分不解,大兄怎能做这等辱没祖宗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甚么也没了用,妇人掩去了泪痕,先福了一福,怆然道:“奴都看到了,将军且宽心养身子,奴先告退了。”

留在这里能有甚么用,侯化这人她怎能不知,恐怕这刘三引刀一快的后头少不了他这些大男子这样那样的计较,也罢了,大兄害了他一家老小,若是他密谋报仇,那也好,总好过王师北上,将囚车木笼押着自家在人前游街的好。

至于这里头的龌龊勾当,那都是他们男子的计较,一介妇人,后宅里静等王师到来是死,在他等报仇雪恨的刀枪下也是死,左右都逃不脱一死,挣扎甚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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